第三日。

痛苦遠遠沒有結束，接下來的過程更加殘酷，這兇殘的毒藥和赫連桓楓自身的抗體，將他的血肉之軀當作撕殺的戰場。

隨之而來的是不斷的高燒，短時間的昏迷，身體沒有知覺。

厲害的時候甚至會抽搐和嘔。

赫連桓楓只覺得像是有一萬根針在同時刺他的胸口，自己的身體都快要爆裂了，突然喉嚨一緊，一口鮮血忍不住的嘔了出來，噴在他純白的褲子上面，觸目驚心的紅，像一朵又一朵絢爛的玫瑰花暈染開來。

小靈用絲帕為赫連桓楓擦掉嘴角的血跡，急忙問：“還撐得住嗎？”

赫連桓楓虛弱的笑笑，“撐得住。”

可剛剛說完這句話，又是一口鮮血從口中噴出來。

他還是笑，好像早就將生命置之度外。

身上的軀殼已經不再是自己的。

是啊，他已經感覺不到小靈針刺時的疼了，針刺只是輕微的刺痛感，但他現在只可以感覺到五臟六腑都在刀絞一樣的疼。

每次疼痛發作的時候他都在想，招搖是不是也經歷過如此刻骨銘心的疼。

當毒藥在她的身體裏作怪時，她一定也像他一樣痛入骨髓，恨不得立即死去，卻要咬緊牙關忍受著這種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折磨。

看到這樣的畫面，小靈的眼淚撲朔而下。

“我真的不知道自己這樣做究竟是對是錯，如果姐姐醒過來看到這一幕，她會不會恨我怨我……你將她視為自己的生命，她又何嘗不是將你視作她的生命般珍貴，可忍心看你受這樣的罪？”

赫連桓楓自嘲的笑笑，“小靈，有因必有果，你說過我會後悔，如今，我就是在為我的後悔付出代價，如若我當初聽你一句，此刻又怎麽會如此痛苦，這就叫做自食惡果，所以你真的不必同情我，能用我的血肉升華為解毒良藥救活招搖，我覺得很幸福，至少我還能為她再做一點事，這樣很好。”

“可是你們之中只能有一個人活著，你不是總說要她永遠陪在你身邊嗎，人死了，什麽都帶不走，包括生前那些糾纏不清的愛恨情仇，通通都帶不走。”

“其實，我真的很後悔，明明不能給她幸福，以前卻為何要那麽固執的將她禁錮在自己身邊，若是我當初真的成全了離洛，讓離洛將招搖帶走，就不會讓招搖受這麽多的苦了，就算現在後悔也沒有用了。”

……

第六日。

才不過六天時間，赫連桓楓已經被折磨的形容枯槁，整個人瘦了一大圈。

他已經習慣了這種錐心刺骨的痛，身上的大面積皮膚都被銀針紮過，青青紫紫一片，慘不忍睹，只有那張臉看起來還比較正常。

赫連桓楓能堅持到第六天，實屬不易。

畢竟赫連桓楓這幾日究竟受過多少苦楚，只有小靈最清楚，這是非常人所忍受的痛。

結束了第六日的種毒，赫連桓楓油盡燈枯一般虛弱的倚在床頭，小靈正在收拾東西。

“再過一日就可以完成了，你的血就可以給姐姐入藥了。”

“謝謝你，我真的很感激你願意為我種毒救招搖。”

“不用謝我，我也是不想看著姐姐有事，並不是幫你，而是幫姐姐保命，不然也不會冒這樣的險，赫連桓楓，你真是給我出了一個難題，我真的不知道等姐姐醒了以後我要怎麽向她交待……”小靈一臉愁容，深嘆了一口氣。

赫連桓楓披上衣裳，神色凝重的看著小靈。

“小靈，我希望你答應我一件事。”

“什麽事？”小靈詫異的斜睨著他。

“等招搖身上的毒解了，千萬不要告訴她是我為她解了毒，我不想讓她知道這件事，呵……還是不知道的好。”

赫連桓楓做這個決定也是這幾日反覆思量而得出的結果。

“為什麽不讓她知道？”

“不讓招搖知道是為了她好。”

“可她一定會知道的。”

“只要你不說，招搖就不會知道。”

“你以為你瞞得過去嗎，赫連桓楓，以你目前的身體狀況，根本瞞不過去的。”小靈在笑赫連桓楓的天真。

赫連桓楓的嘴角傾斜出一個冷漠的弧度，“我不想看著她痛苦，不想她守在我身邊眼睜睜的看著我在她面前一點一點的受盡痛苦而死，你知道的，那樣她一定不會高興，我不想讓她因為我而再變得痛苦，我不能繼續傷害她了。”

做這個決定，也是這幾日赫連桓楓反覆思量而得出的結果。

他知道自己已經時日不多，他再也沒有機會照顧她一生一世，最多五年，他便會撒手人寰，他不能害了她。

“那你想怎麽做？”

赫連桓楓苦笑著，“現在的赫連桓楓與以前的赫連桓楓一樣，還是那個冷漠無情肆意傷害她的壞男人，只要我一直像之前一樣對她壞一點，讓她對我死心，那樣就算有一日我死了，她也不會那麽難過。”

這應該是最好的結局了，他願意在自己有限的生命之中默默的守在她身邊，最好能在他生命將至前將她逼回離洛身邊。

那樣就算有一日他死了也能夠放心了，離洛才是可以給予她下輩子幸福的人，而他只會帶給她傷害。

已經被毒藥折磨的支離破碎的他，早已不配留在她身邊，他已經失去了給予她幸福的資格。

小靈冷笑一聲，“赫連桓楓，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情聖啊，姐姐對你的感情如何，你應該最清楚，若是她能放得下，她早就到赫連離洛身邊被百般呵護萬般寵愛了，更不會留在你身邊受盡折磨，你以為她是因為害怕你所以留在你身邊被你百般折磨嗎，她不是怕你，以她的聰慧想要離開這裏並不是難事，可她只想重新喚回你的心，她留在你身邊不是因為別的，而是因為她愛你，就因為她愛你，所以不管受多少委屈受多少苦，她還是不願意離開你，你以為她會那麽輕易放棄，你以為只要你對她再壞一點，就可以令她死心嗎？”

赫連桓楓的心很亂，頭腦混亂的快要爆炸了，不禁痛苦的喊道：“可我這個將死之人要怎麽給她幸福？”

小靈怔住了，定睛望著暴怒的赫連桓楓，不知道該說些什麽。

她就說這不是個兩全其美的好主意，以命換命，就是要犧牲其中的一個人。

明明有情人終成眷屬，可以比翼雙飛，卻要折掉另一個人的翅膀，讓其中一個看著另一個人從天堂跌進地獄，那是多麽殘忍的事啊，小靈實在不敢想下去。

“你想一想也應該知道，如果你和招搖說了我以命換命去救她，讓招搖親眼看著我死是多麽殘忍的事吧，你不能那麽做。”赫連桓楓接道。

“可又何嘗瞞得住？”小靈糾結無比。

赫連桓楓一臉乞求的盯著小靈，“所以我需要你來幫我，我希望日後你能幫我好好照顧招搖，多開導她，讓她知道我是個多麽壞的男人，讓她一點點對我死心，最好能快點離開我離洛身邊，這樣我才能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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